论“老百姓给脸不要脸”

“吃着肉还骂娘，老百姓给脸不要脸”，说这话的河北兴隆县孤山子镇党委书记梁文勇，肯定要名垂青史了！
　

　我猜，这段话将会跻身各媒体年度盘点“雷语”榜，虽然比不上清华大学那位博导杨燕绥关于“50岁退休做义工、65岁领取养老金”政策建议雷人。顺便解释一下，杨教授的话之所以更“雷人”，因其并非私密空间讲的悄悄话，而是深思熟虑后的电视发言；不是交换个人心得，而是作为清华大学社会政策研究所所长、就业与社会保障研究中心主任、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项目专家、国务院法制局项目专家而准备的公共政策建议；不是被人偷拍传上网，而是在东方卫视专题节目的答问；而且，面对公众质疑，这位留洋的法学博士还坚持自己“没错”！
　　

“雷语”年年有，涉及领域五花八门，但就官民关系而言，梁书记这段话，可列三大“雷语”之一。这三大雷语另两条分别是：

　　2009年，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记者“走基层”，到河南采访郑州市须水镇西岗村“经济适用房”用地被挪用建别墅的问题，郑州市城市规划局副局长逯军却向记者问了这样一个问题，他说：“你是准备替党说话，还是准备替老百姓说话？”
　　
　　
  另一句是，据今年建党节的次日《京华时报》报道，“苏州某小区业主控诉无良开发商，上访至市信访局时遭遇阻拦，与相关领导沟通时，领导说：‘警察不打人，那养警察干吗？’”苏州市人民来访接待中心回复称，“经核实，该同志确为巿人民来访接待中心工作人员。……确存在言语不当。对此，中心已对该工作人员进行了严肃的批评教育，并责令其作出深刻检查”http://news.163.com/13/0702/03/92OGVR5G00014AED.html“该同志”姓甚名谁，我们不得而知。
　　

比较这三条涉及官民关系的“雷语”，受话对象虽不同，直白是共同点。“养警察打人”这条是对“外人”讲的，来上访的业主相对于信访局干部就是“屁民”。他这么“坦率”地讲话，只是“用语不当”，没有打官腔说官话吗？目的很简单，就是“息访”——别再来烦我了！

　　“替谁讲话”是对记者讲的，他把央广记者当成了“半个自己人”，或者说当成支使惯了的本地记者。“曾担任过中共郑州市机要局局长、市委办公厅副主任的逯军，是多年的领导干部，对国家政策了如指掌。”他说这种话，不可能是一时失言，而“因为是军人出身，为人耿直”的说法简直是美化嘛，可见这么定位记者使命的人在地方官场远不是逯军一人。

　　说“老百姓给脸不要脸”的乡党委书记，人家完全是官员朋友酒席间推心置腹的谈心。这是在交流行政心得呢。
　　梁书记这心得不知是不是从处理征地拆迁等问题中得来的，前两位的真言所由发生的事件都与开发商有关。这是我们当下这个时代的共同点，也是社会矛盾集中的热点，都是由经济问题引发，但都与政治（或者说公权力定位）有关。只要政府职能不转变，还是当“大老板”直接主导经济生活，官商联手与民争利，党媒呀、警察呀等公器与公权力，就难免与老百姓对立。

　　所以，我们要“理解”这些中下层官员和干部。他们在这样的环境里工作久了，习非成是，认为这样想这样做理所当然，脱口而出，哪里会觉得“雷人“呢？难道他们做得不地道、说得冠冕堂皇，大家就高兴了就幸福了吗？

　　特别分析一下梁书记这句“吃着肉还骂娘，老百姓给脸不要脸”。前半句上个世纪80年代讨论得很充分，那时的说法叫“端起碗吃肉，放下筷子骂娘”。大讨论后的大体共识是，老百姓生活有所改善了，仍然有权利“骂娘”（批评党和政府），关键是具体情况具体分析，骂得是不是有理有据。本世纪中国经济起飞，总体来说有“肉”吃的人是大多数，但不可否认，贫富分化、阶层固化越来越严重，可“骂”该“骂”的现象与问题还少吗？就算真的是国税局官员私人宴请梁书记等人，那一桌上万元的奢华，不该挨骂吗？（我写此文时，网上新闻“有图有真相”说贵州百岁老太无户口、无低保，靠捡垃圾度日！）

　　至于“老百姓给脸不要脸”，要用现代政治文明批它当然很容易，这话本身就是古代把老百姓当牲畜“牧”的官腔，以主子自居。但据我的接触，这是许多官员特别是乡镇一级官员的共识，没有“魄力”不靠强制不霸道蛮横，温文尔雅根本没人听你的！强权与奸猾本来就是共存共荣的！

　　最后说一下，南都关于梁书记的报道。文章说：“而对视频由谁拍摄及拍摄原因等问题，兴隆县委宣传部工作人员对南都记者表示不清楚。”我不明白记者为何要追问这个。官方承认这个视频经核实是真的，这就够了，你管他是谁拍的，动机是什么？能“负责任地报道一切”就是好事！